正月十五破了年,彭鸣九换了件七八成新的棉袍,又让玉麟到镇上云华斋买了两瓶好酒,封了两包点心去族长彭长贵家。初五那天随一帮族兄弟同去拜过年,那算是例行公事。今天就是全为私事了。
彭长贵是个落第秀才,家里有百十亩地,镇上有两处门面,河里有几条船跑买卖,是渣江的大户,年纪比彭鸣九大了一轮,又是彭家祠堂的族长,论辈分彭鸣九喊他满叔。当年彭鸣九要出外闯荡,彭长贵不像旁人埋怨、指责、劝阻,遇到彭鸣九反倒鼓励了几句,让彭鸣九心里对他有了几分敬意和信任。等自己到京城任供事、到安徽任巡检时,积蓄了点银子,便会换成银票,汇到彭长贵的铺面上,委托他送给母亲作家用。年终得了养廉银子,积蓄到百十两,便又汇到彭家,请他在价钱公道时带买点田土,以备养老。这些年下来,拢共也有三四百来两。除去老母用度和所有开支,少说也有二百俩银子。若是买地再加上祖业那几亩田,全年的收入养活一家人也就不愁了。
彭长贵也老了,穿了件厚厚的棉袍坐在太师椅上,两只脚撘在炭盆的木沿边上烤着。炭火烧得很旺,他吸着擦得放光的铜质水烟袋,喝着滚烫的茶,一副很享受的样子。